故乡的冬日
我的故乡在农村,故乡的冬天比城市的冬天线条清晰得多,阳光也比城市的
阳光更让人感觉宝贵。城市的冬天,孩子们躲在教室里,不肯出门,甚至体育课
也不愿意上。而我童年的冬天,冰冷的教室里只有一个火炉取暖,没条件及时更
换玻璃的窗户用砖堵着,用纸糊着。学生上课都得把双手操在袖筒里听讲。那时
候,五指分开的手套绝对是奢侈品,写一会字就得用嘴里的热气哈在手上取暖。
到教室外沐浴阳光成了同学们课间十分钟最幸福的事情,因此,下课铃声一响,
同学们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在阳光下踢沙包,踢毛健。那是地地道道的毛健
,是带毛的羊皮缝了铜钱制成的。那颜色不一的自家手工缝制的甚至是补丁落补
丁的棉衣棉裤顿时盛开成了冬日阳光下的花朵。而更多的孩子们则靠墙站成一排
,从中分成两队人,两队人在“预备,挤!”的口令中,同时向中心挤,看谁始
终不被挤出队列。那游戏取名“挤暖暖”,是因为挤着挤着就不冷了。现在想来
,似乎更应该叫做“挤阳光”。
目前,很多边远山区的孩子们冬季取暖依然困难。但愿阳光给他们多一些温
暖,多一些,再多一些!
在故乡,我会真切地感受到冬日阳光慷慨地撒向院子、山坡,那是足以温暖
一个世界的光芒。晴得格外好的日子里,母亲会把棉被拿到太阳下晒。隔壁院的
大妈很是不解,她认为把棉被放在家里的火炕上不就行了吗?而母亲总是执着地
晒着棉被,晒过的棉被拿到屋里时往往是冰凉凉的,而母亲却说棉被里充满了太
阳的味道。我把棉被放到鼻子上闻了又闻,果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想那就
是太阳的味道!
在能够晒棉被的日子里,故乡的大街上,向阳且背风的墙根下,就会有冬闲
的农民三五成群地或蹲或站地凑在一起,一边抽着烟斗,一边漫无边际地唠着嗑
。个别有半导体收音机的热心人还会把宝贝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听那小匣子里传
出来的国家大事。阳光照耀着他们,也照耀着他们的烟斗,照耀着那个砖头大小
的“半导体”。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玩着“弹球”和“顶拐拐”的游戏。
星期天或寒假里,我会和小伙伴们相约着去郊外捡干树枝和被扔掉的木块,
带回家用来生火。郊外的风虽然比村子里的大多了,但极其宽阔的视野让我感觉
自己像小鸟一样自由地行进在天地间,便忘却了风的寒冷。而交织了风的阳光,
把冬的深邃镌刻在我童年的日记里、画卷中,我对冬日阳光的感念便在儿时的农
村不知不觉中荡成一页扁舟,在心的海洋上,年复一年地穿行,穿行……在树林
中觅柴时,挤过枝枝杈杈的阳光照在身上,有暖意漫过,让我不由幻想着,这轻
柔的阳光是一位善良仙女翩翩舞动的长袖,于是,那冬日的阳光在我眼里多了一
丝圣洁的美。
捡好了柴,也玩够了的小伙伴们,背着柴捆,手里握着用树枝烧过的石头,
在铺天盖地的阳光中,踏上回家的小路。归途,和着寒风清澈的拍子,一人起头
,众人跟随,一首接一首地唱着仅会的几首歌,时而还夹着百分百纯正的笑声。
那歌声,那笑声,该是心灵的天籁与冬日阳光合奏而成的生命圣歌吧。